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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离·杀凛·梦死

感谢 @非马梦衢顶尖喝茶高手 供梗↓


好几个月了,我都忘了当初的构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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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,月光尚未沉到海底。

夜色狰狞,月色如囚,装着一个孤寂的人。这实在离他很遥远,他莫名觉得凄凉,好像遗忘了什么。

“无生,”他唤,“你过来。”

杀无生便过来,半跪在床边,脸仰起来,眉弓摸在手里有点生硬有点硌手,还是一口剑的触感。这触感过去很具体,现在却抽象,他琢磨不透,只好以身试刃。杀无生挑开他的衣襟,用剑;他的唇齿也像剑,碰到皮肤带出战栗的刺痛。

“我刚才做了梦,”他说,声音里带点清醒的恍惚,“我梦见你要杀我。”

“你不该死吗?”杀无生反问。

他就笑,几分自得几分自嘲,还有一点自欺欺人。他想再摸摸这口剑,哄骗的甜言蜜语尚未出口,陡然变调成一声压抑的惊呼。

杀无生捂住他的嘴。“嘘……别叫。”

他的脸色急速惨淡下去,跟窗外的月光没有分别。剑刺进来时他冻得哆嗦,却不疼痛,是失血的麻醉感。月下血是黑的,在身下汇成漉漉的一滩,蜿蜒出去很远。黑心肝、黑肚肠,现在再多一床黑血。

剑还插在身体里,所以血流得不够多,要有来有往才会伤筋动骨。杀无生把手指伸进伤口里翻搅,像一根倒刺,饱饮鲜血、见肉生根,拔不得、除不掉,比不上穿心一剑的爽利,逢雨却生出隐痛。

钝刀割肉。

他剧烈地挣扎起来。

施虐的过程固然甜蜜,但还不够。杀无生要他混乱,要让酷刑变成极乐。他下身的衣服也被剥去,腰臀高抬腿胯大敞。一个吻体贴地落在额头。

“呜——”

现在他有两个地方在流血了。

很痛,也很快乐,但快乐是有分量的。它沉甸甸地积压在哪里,哪里便要受折磨。杀无生管这叫命,他不同意,抽搐的手指在他背后涂写,抹去两笔添上两笔,说这是价。实在太疼,最后一笔走了形,像断续的狂涌的血水,一人当胸一剑,一人作壁上观。

还是命。

他忽然感到失衡。爱恨爱恨,他离爱太远,所以离恨也差点意思。杀无生没有不平,他却要替他不平——到头他们竟连恨都严重地不对等。

“那三年里你就该这样做了,”他控诉一般喘息道,“是你的犹豫害我们都陷入两难的境地。”

杀无生不说话,或许是不懂,或许是太懂,明白说什么都已太迟。他身上发冷,直往杀无生怀里钻,剑身跟着往伤口里陷。杀无生不拦他,剑尖从背后透出来时,他们终于能抱在一起,好像相依为命。

他咳出一口血,笑说你的命是要和我绑在一起的,我死了,你怎么办?他失血太多,奄奄一息,声音支离破碎,就拿手堵伤口,好多说几个字。温热的血填满指缝溢出来,比他的话多一点、也管用一点。杀无生已经听不见他了,专心地、一丝不苟地把剑一寸寸拔出来,帮他把血放干。

他只痉挛了几下,就颓然倒进杀无生的臂弯。鲜血铺在身下,好像一床鸳衾。

杀无生吻了他的头发。

“睡吧……然后,醒过来。”

 

他第二次醒来的时候,窗外正瓢泼。他觉得沉重,头脑发昏,好像做了很长一个梦。

“你醒了。”

杀无生跪坐在窗边,头发披下来,借着闪电梳头。惨白的电光像一根刺,勾住半道陡峭的侧影硬生生锲进眼睛里。

这回他学乖了,慢吞吞挪过去偎在旁边,从背后环住他的腰。杀无生很不耐地擒他的腕。

“拿来。”

腕骨钝痛,他不甘不愿地松了手,一粒小金饰滴溜溜落进手心;但也不是一无所获——金属冰冷的质感还留在指腹。传闻掠风窃尘能复制一切在手中停过五秒的东西,而杀无生还在他双臂围成的樊笼里。

他把额头抵在杀无生背后,闷闷地笑出声,很得意似的。他记得过去这档子事儿都是他来做的,剑客手笨,发梢老打结,他就自说自话接了去,边梳边哼歌儿,杀无生被迫低下头,呼吸痒丝丝地钻进领子里。

只可惜现在做不成了。

杀无生问他笑什么,他便说:“我刚才梦见你死了。”嫌不够好笑,补了句,“被别人一剑杀死的。”

这当然好笑。他算天算地算尽机关,算出杀无生合该一路追着自己下地狱去,怎么能抄近道提前候在黄泉?他笑过头,一口气岔进喉咙口,吐不出也咽不下,咳得差点死过去。杀无生默默看他狼狈,他也终于从沉默中预知出不安来。

“你不会死的,对吧?”他小声问。

“小孩子才分不清梦和现实,”杀无生说,“你是吗?”

这时候他终于挽上最后一缕发,仔仔细细抿好,又把他拉到身前替他绾发正襟,像要出席什么重大的仪式。告白、告解、告别——第一次和最后一次,都是要隆重点的。

没有人说话,但他听到歌声,混着雨声雷声,忽远忽近、虚无缥缈:

一梳梳到尾,举案又齐眉;

二梳梳到尾,比翼共双飞;

三梳梳到尾,永结同心佩。

这声音响在命魂里,逃不开、挣不脱,像一面照妖镜,追得他原形毕现。他从镜里看到自己眼底有悲。他不懂那是什么,觉得心慌,下意识地要抹去,指尖深陷眼窝,要把病株连根拔起。太用力,所以榨出几点泪来。杀无生握他的手,很轻柔,没有疼痛。

也没有实感。

爱恨和美人一样,都是要虚虚实实、朦朦胧胧的才好,赤身裸体有什么看头?可他偏爱看真相血淋淋地摆在眼前。人活一世,多不过是个求证的过程,有人求道,他求真。从前眼里只有自己,所以觉得什么都是假非真;后来自认理解了几分,就离真相越近几分;现在去伪存真,总算够到那层窗户纸,反而缩手缩脚了。

他忽然有点怕,怕杀无生,也怕那个答案。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。

“人说……”甫一开口就破了音,他用力清下嗓子,继续道,“人说梦见一个很久没见的人,代表他正在遗忘你,而梦见那人三次便是缘尽。我不信。”

杀无生定定地看他,眼里说不清是赞赏还是悲哀,他看不懂,统一认定是假。连最后专程来见自己一面都是假。

“这是第二次,所以……”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,赌咒似的,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乞求。

“杀无生,我不要再梦见你了。”

 

他真的再也没有见过杀无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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