霹雳·双红·见面如晤
题目没错、没错、没错！
转世梗
充分证明有些脑洞还是留在心里就好了[手黄再]
01
“你的剑……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废剑。”
“此剑不废。”
“剑是不废，只有废人一个。”
“怎讲？”
“人如剑，一柄剑自出鞘来，未杀一人、未沾滴血，不是废剑是什么？”
“剑心向善，故不饮血。”
“嗯？这说法倒是稀奇。”
02
“家住何方？”
“苦境。”
“苦境……是个好去处。”
“这又是怎么说？”
“四季分明、昼夜有常、头顶清气，不似黑月阴沉，也无荒漠血阳。”
“你都去过？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一定知道很多故事！”
03
少年停下了弹剑的手，细细打量这唐突的陌生人。男人的年纪不好说，眉宇间尽是贵气，常年的不苟言笑冻住了神情，只一头湿漉漉的红发如火、煞是夺目。方才无缘无故下起瓢泼大雨，偌大平地只有这一处可避，想必是来躲雨的游人。
少年于是掰着手指道：“你方才问了我两个问题，现在我也要问你两个问题，才算扯平。”
男人看了看他，默许了这耍无赖的行为。
“第一，你是剑客吗？”少年趁男人抹去脸上水珠时观察过他的手，好一双用剑的手。
“以前是。”
“哦，那为什么后来不是了呢？”
“这算第二个问题吗？”
“哎哎哎，等！我换一个——”
“无妨。”男人目光游转过少年手边的剑，停在被剑气划花的石壁上，“以前执剑，是为求剑道；后来握剑，是为证剑心；最后舍剑，是为明剑魂。”
“不懂。”
“不过是年少时自以为的无上剑道，再也不可求、不可证罢了，无需在意。你既持剑，可知此剑来历？”
“看你像是识剑的人，说说？”
男人说：“此剑曾名风刃。”
“咦，你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啊？”少年抓了抓头，双手环剑蹲在石上，端的是坐没坐相，“前些年那个红毛和尚送我时说此剑无名，还说与我有缘，不准不收，点了我的穴就跑。原来你和他还有些渊源？”
“嗯……可否借我一观？”
少年双手捧剑，剑柄向外，递了这无鞘的神兵去，好心道：“嘘，观剑不则声。”
这把剑在他手中已逾十年，每每触之即鸣、宛若风声流转。少年嫌他高调扰人，一直想替他寻一把合适的鞘，无奈此剑拒不配合，不是用剑气震碎了剑鞘，就是在鞘中铮铮响个不停，比以往还要聒噪。叮嘱莫做声，也是怕这剑人来疯。
这样一把剑，在男人手中无声无息。
“虽然缺了护手、短了剑鞘，锋芒却更盛。”男人还回剑时神色如常，少年却分明从中看出一丝压抑。
那是他看见良剑时的跃跃欲试。
少年翘起脚不满道：“你这人也真奇怪，与人初见，十句话倒有九句在论剑；等真正握了剑，却顾左右而言他。”
“你想聊别的？”
少年不由得捂住了脸，心说这人真是不可理喻。
04
“你在此地做什么？”
“我在等人。”
“何人？”
“等我自己。”
“嗯？”
少年见男人一脸忧思深重指不定是想到了什么，绷不住高深莫测的神情，笑了起来：“轮回更迭，何物非我？说不定等得久了，还能在此处遇上前世的我与我携手而来。”
“何物非你，那你又是何人？”
“哈，江湖辽阔、萍水相逢，何必深究？”
“我曾见过一个人，千方百计引人注意，拦住路过的每一个人，你着实比他高明太多。”
少年嘿嘿一笑，没有半点被戳穿的不好意思。此地南通苦境、北面森狱、还连着天疆，实在是赶路人必经之地；又兼气候异常，总是毫无征兆地狂风暴雨，少年便占地为王，坐拥了唯一一块遮风避雨的宝地，问每个前来躲风雨的路人讨一两个故事听听。
“我家师父说我天生魂魄不稳，修炼不满两百年不准出关闯江湖，他自己又常常到处游山玩水，看得我心痒，只好四处找人听听江湖轶事过瘾。”反正讲几个故事也没什么损失，少年想。
“你该去茶馆听说书。”
“说书故事，人人听得，还有什么意思？”
“别人的故事，终究不是自己的，又有什么意思？”
听了这话，少年苦了一张脸。“是啊，哪天我能自由自在地走江湖了，一定要闯出几个传奇来，像那千家传、万家唱的素还真一般！”
“自由的滋味，想必不差？”
“那是自然！”
“幻想的味道，通常是最美好的？”
“……莫揭他人伤疤。”
05
“喝酒吗？”
“不喝。酒这东西，误事伤身，你也少喝。”
“酒是仙家的琼浆玉液，醉了便无烦恼，你说呢？”
“一时的麻痹而已。”少年皱了眉看着男人喝了一大口酒，面色酡红，“喂你别再喝了！”
却听男人缓缓说道：“我有一个朋友，他很爱酒，却从未喝过酒。我与他约好定要大醉个三天三夜。”
“嗯，后来呢？”
06
“凡事休问后来。”
07
“看你来时方向，是黑海森狱之人？”
“是。”
“森狱虽已重启，但与苦境也还远未到互通有无的地步，你来此为何？”
“访友。”
“嗯？黑海森狱上一次与苦境有交往是六王开天时的事情了，莫非你是随玄同太子——啊不，是阎王——回归的人之一？”
“……是。你对他很感兴趣？”
少年撑着头想了想。“我只奇他天生剑觉，能听剑音，别的倒也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。你见过阎王，他是这样的人？是三头还是六臂？”
“你问前任阎王么？他这一世……平安喜乐。”
08
“你说我让你想起你的一个朋友，我和他……真的很像？”
“哈，你身上哪里有半分故人的影子。”
少年不服气：“我要是不像，你怎么会想起他？”
“他和我很像，你像我吗？”
少年撇撇嘴。“才不要咧！人若是做成你这样，未免也太过无趣。”
“嗯，这话他也常说。不过就算再像的人，这么多年过去，谁还认得谁？”
09
“你听过红冕边城吗？”
“那是自然！”
“你知道那红冕第七人吗？”
“听是听过，却没详细记载。你见过？说来听听？”
“并无，也只是……听过而已。”
10
“我听说苦境原先有一处枫树林，四季如秋、红叶不衰，后来随着战火毁了个七七八八。你上回来得早，可曾见过？”
“使得四季失序的颜色，该不该存在？”
“有常中的一点无常，更显瑰丽。”
“那也许这点无常随着岁月的流逝终于变了有常，又或者只是换成了盛夏暴雨阻人脚步，令素未谋面的两人相遇？”
“哈，谁说不是呢？”
11
“你说要访三友，如今见着了吗？”
“一者已见过了，一者毕生献予苦境大地，我踏上这方尘埃，便如见到他本人一般。”
“还有一人呢？”
“那人与我……一者前尘尽忘，一者今生将了，如今他是他、我非我，又凭什么相见呢？”
12
“我有几个很好的朋友，以前就算荒废了其他事，我也要听她们同我说话。
“后来迫于公务琐事，我没法抽空听她们说话了，她们还执意要说与我听。
“我不胜其烦，无论说什么都不理。
“渐渐的，我再没听到她们的声音了。
“我以为是她们不愿再与我说话了。
“从没想过，是我听不见她们了。”
男人闭上眼睛。“为我弹一曲剑音吧。”
少年抚剑不语，铮然一声惊响，如天际奔来巨涛，风与霞相挽，乍起亿万只白蝶般的浮沫。
少年启唇相和：
13
“山水万重书断绝，
念君怜我梦相闻。
我今因病魂颠倒，
惟梦闲人不梦君！”
14
“你要走了吗？”
“雨停了，我也该——”男人抿唇，状似不悦地看着大雨从刚刚放晴的天空倾盆而下。
“又下雨了，你不用走了！”少年很高兴地说。
男人垂下眼睫。“雨，从来不是停步的理由。”
“那你先前怎么——”少年未尽的话随着男人步入雨帘的身影模糊了，伸出的手很快被雨淋得湿透。
他忽然无比希望手中握的是一把伞。
“喂，你平日里那么聒噪，怎么方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？”少年用脚碰了碰他的剑，“那人说你叫风刃，你却非要管自己叫什么废剑，害得我也跟着你做了十多年的废人。现在我该叫你什么好呢？还有那个人……反正他还欠我一个问题，我们总有机会再见面的。”少年自得地说。
剑鸣倏起。